憶，永在

　　忽然想起十一年前，爸媽從馬來西亞來港參加我的畢業典禮，然後順便在港旅行。當時給媽媽買了一套淺橙色的套裝，她非常喜歡，在往後的日子經常穿著。四年多前，我從中國西北回家奔喪，在殮房看見媽媽的遺體，穿的正是那套衣服，我的心，碎了。

　　記得小時候，姑丈到去台灣出差，回來總會給我們買新衣服。至今一直沒有忘記的，是一件白色、無袖的連身裙，在那年代是很少見，也算時髦的。有一次外婆去中國探親，給所有孫子都買了T-shirt，我那件是橙色的。

　　不知道是否因為上述的情況，每次我從外地回家，總喜歡給家人買些衣服。在媽媽去世前的那個暑假，一位姐妹給了好些T-shirt，要我帶回去送給家人或朋友。那時候媽媽已經無法自己穿衣服，但爸爸是她忠實的雙手與雙腳，細心與貼心為她穿衣服。

　　在主日早上，爸媽都會起的特別早，因為要去教會參加八點鐘的崇拜，而之前需要不少的準備功夫（幫媽媽換衣服，吃早餐，從樓上把媽媽抱下樓，再抱上車等）。

　　有一次，媽媽穿了我帶回去的新T-shirt去教會，看起來精神特別爽朗。當時我也感到很驚訝，因為沒想過媽媽會穿那些簡單的T-shirt，而且看起來很開心。我還記得，那件T-shirt是淺紫色的。

　　我是在媽媽突然離世後的第三天才回到家裏。進去媽媽的房間一看，媽媽的衣物差不多都被幾位阿姨拿光了。我的心沉了下來，在想為甚麼她們不讓我先選？我想多一點捕捉媽媽的回憶，都來不及了。

　　一天晚上，小阿姨來我們家，交給我一個袋子，她說：「我後來發覺這是你媽媽喪禮遺照中穿的那套衣服，所以我想交給你。」謝謝小阿姨的貼心，我很感動。但我至今都「不敢」穿那套衣服，不為甚麼，只是怕自己淚流成河。那張照片，是我畢業那年在長洲拍的；媽媽的笑容，比陽光還要燦爛。

　　我們家向來只在新年買衣服，即一年只買一次，每個人兩件起，三件止。今年父親節，我寄了一件鱷魚T-shirt回去給爸爸。但過了好久，都沒有聽爸爸提起。看來九成九是寄失了。我也沒有問起爸爸，免得他知道了捶胸心疼。

　　記得那段日子我在家鄉的另一個省工作。每逢過年前，媽媽都要催我快點買新衣。但我一來沒時間買，二來可能是故意等回到家裏，讓媽媽開車帶我上街找衣服。媽媽，總是一如往昔，無論我逛多久、選多久，她都沒有任何怨言。

　　媽媽去世了，衣服也會殘舊，但愛、關懷、情感，以及所有的回憶，永在心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