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一行廿多人,從香港到國內農村,在一小學辦了一個為期四天的英語營。畢業典禮那一天,學生們都哭著不肯離開學校,都說捨不得老師。次日早上,我們分組去探望一些學生。
「這個孩子,當年是她爺爺從路邊撿回來,然後養大的。」聽到帶著我們去探訪的當地老師說出這句話,我們的心與腳步,瞬間都感受到一股微妙的變化,以及筆墨所無法言述的感覺。
進到她家的客廳,我們看見牆壁上貼了好多張獎狀,都是她獲得的。那上面寫的,是大大個字的「三好學生」。我們爭相問她:「三好是什麼意思?」她帶著羞澀的神情,細聲的說那是指德、智、體。看著眉清目秀的她,再仔細看看獎狀,大家都對她讚許有加。
我問她:「有沒有想念老師?」她點著頭,帶著快要哭出來的聲音說:「非常想念。」那一刻,我看見一位教了她四天的老師眼眶都紅了;站在旁邊的我,也在強忍淚水。
她的爸爸去了外地打工。媽媽原本特地請假來接待我們,但我們遲了一些,她以為我們下午才到,就出外買東西去了。她的祖母則不斷邀請我們留下來吃午飯,但我們趕著離開,只好婉拒了老人家的好意。
從談話中,我們知道她深得家人的疼愛,且不怎麼需要幫忙家務。離開之前,我們送了兩本字典給她。問她長大了想做什麼,她很肯定的說:「我想當一名醫生。」一個在路邊被撿回來的生命,獲得好人家的撫育,將來希望救治他人的生命;我們,帶著深深的感恩與激動,還有對她的無限祝福,踏上歸途。
在後來的一整天,不斷在我內心浮現的面容,都是她。那天晚上我因為腹瀉,腸絞痛的很。一個人在床上忍著絞痛,在想自己會不會死。同時也想到平常可以有健康的身體工作,原來是多麼大的恩典;在生死的交匯處,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已經算不了什麼。
同時再想到她,一個原本被遺棄,但因著好心人的恩惠而得以存活,如今為將來的心願而奮勇的她;我的際遇比她好那麼多,還有甚麼是不能放下的?還有什麼是不能愛與原諒的?還有什麼會卡住我的奉獻與力量?為甚麼不能專注做好最重要的事?人生這短短的一趟,豈可白活?想著想著,一片無限廣的天地,慢慢在內心展延開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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